2021-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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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第160期酷茶会以“深圳设计力量”为题,邀请嘉宾冯果川、张之杨、邱慧康、李亚鹏参与讨论,并由张之杨担任学术主持。希望此次讨论能为深圳设计行业发展起到促进的作用,输出经验的同时更能引发思考。
张之杨:请谈谈你对“深圳设计力量”的理解?
冯果川:从“设计力量”来说,国内设计圈被讨论比较多的还是北京和上海的建筑师,深圳的设计师首先声音比较小,以前有好多人试图想弄“深圳学派”,或者是深圳的建筑设计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但好像都没有成功过。跟国内的开发商交流,如果是设计住宅,还不能是顶级豪宅,找深圳的设计师可以;但要是做公共建筑,就好像不太会想到珠三角的建筑师,更别说深圳的建筑师。
张之杨:你们觉得深圳的建筑师定位到底是什么?无论是外界给我们的定位,还是我们对自己的认知。
冯果川:我先抛出自己的定位,我的理解是:我本身关心的。比如说我喜欢用的词是“房子跟生活的关系”,以前出的书《城市日常生活》,建筑如何提升日常生活的品质,这个听起来就不是那么高大上,比如说讲空间、讲建造,或者是讲一个美学的概念。另外,我觉得深圳的建筑师大家关系很好,但想的事各不相同,所以就无法形成特别明显的声音。但是海派和北京的你就能识别出来,长三角的也有相似性,如果他们作为一个集群,面目是比较清晰的,而深圳比较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不一样。
我倒是觉得深圳一大优势是真的很开放,给了别人很多机会,很多城市是关着门玩,深圳是开着门玩。确实比较苦,但长远来看是好事。我们应该找自己的方向,找自己的市场,可能这个市场不见得有多好。
张之杨:能否结合实践中遇到的挫折,谈谈对设计行业的分析和解析?
冯果川:我放在设计上的精力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些年我自己报名的竞赛成绩不理想,所以就没有比较重要的作品,在建的很多都是小建筑,比如说儿童建筑。
但就像伯纳德·屈米说的,“建筑不是关于形式的一种知识,而是知识的一种形式”。我认为盖房子是知识,通过空间和实体传递的,而有一些只是直接用嘴说,有一些直接靠一张图,不一定。建筑学是知识的生产,而不是实体的创造。有人盖了一个房子,认为室内不太好,让我改改室内,我就去做室内了,但我也很认真推敲,因为哪怕几毫米的差别感觉是很不一样的。我并没有躺平,仍然努力,只是主战场没给我机会,那我就寻找别的机会。
我本身做儿童教育比较多,做幼儿园更多。这是一个建筑科普的机会。建筑是每个人应该掌握的一种工具,我认为建筑师是知识,也是工具,更多人掌握了这种工具和方法,大家就不会停留在说很肤浅的问题。我们市民很少有对城市空间进行深入的讨论,公共空间每一个构建是不是真的合理,如果大家都关注这件事,有能力发表意见,比如说这个路上铺的砖,是不是应该铺这个砖,为什么铺砖,为什么铺石头……那可能我们的环境就能好一点。空间的品质是被大众意识推上去的,而不是光靠建筑师。
张之杨:邱总,你既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建筑师,但同时你的身份又是一个设计机构的创始人和掌舵人,你在身份转换当中是如何平衡的?
邱慧康:马丁·路德·金有一句话:“我有一个梦想”。你在这个世界上做的所有事情,或者受到的评价不以你的肤色、不以你所在的位置、性别和所受教育等等的不一样而不一样。每个人遇到事情时,首先是找环境的原因,但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自己身上发力,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是做自己的事。我觉得世界还是够大的,环境也是够多的,你再完美、力量再强大,也做不了所有事,也不可能做所有的事儿。不去强求,也不去寻觅。
实话实说,我不冲项目去,也不冲钱去,甚至也不冲培养团队去,根本都没有这个想法,我想的是如果有人请你做事,你就把这个事做到非同反响。不把它当一个项目做,不能当我们做得不好的时候,就找一个说辞说,做得这么不好,都是钱给得少。谈下我的心态,我也是“躺平”的,但是躺平有两种心态:一是放弃,任时间推移;二是自己很坚定,任虐,任你虐我仍不改变。就对我们共同面对的事儿,我也不认甲方是我的主,我只认我们客观做的这个事。
张之杨:第二个问题,假设现在没有现实的捆绑,没有你现实的责任,突然间要重新开始,还做建筑师,以你现在实际的条件,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畅想一下。
邱慧康:我觉得平台很重要。我公司成立20年,有很大运气的成分,如果我现在再成立这个公司,以我当时的方式,很可能没有机会。大家看我们立方公司挺大的,我觉得在很多方面的境况没有什么不同,我觉得平台还是很差。很多公司在创立的时候,一开始就力求建立起一个平台优势。刚开公司的时候,那时候很喜欢自己的设计,很害怕别人提出各种各样的意见,或者会改掉你觉得很可爱的东西,又或者改掉你的设计。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把话说完,把意见表达出来,然后给我一点时间和机会,再去跟你沟通意见背后真实的心态。
张之杨:今天我看到以前没有看到的邱慧康,你现在所处的真实状态、充满矛盾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每个项目的开始都面临妥协或者是不那么纯粹的问题时,你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是120%的准备。中国当代,有很多建筑师在过去20年当中做了大量这样的工作,比如说到一个乡村、到一个鄂尔多斯的地方组织100个建筑师跑到新兴世界里面,就是自嗨,把脑海中的版本放在这里,不关心这里有没有人用,还没有建完它就已经成为废墟了。在你身上我看到这是一个深圳建筑师非常真实的状态。
邱慧康:丰子恺说,够不上就不要够了,跟你没有关系的就不要镶边了……士为知已者死,这是我的态度。我们只要一直有态度,做的事情行与不行、入不入选都是缘分,没有必要苛求。只要你一直坚持是这样的态度,放到一个很长的时间段里面,就有一定成功率了。
张之杨:你认为深圳年轻设计师面对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李亚鹏:我觉得我们面临的挑战和机遇是同一个事情,就是开放包容的设计环境。
更加开放就带来了更多的竞争,根据有方去年发布的一项统计报告显示,深圳近十年的重大公共项目中,境外设计团队入围率和中标率都达到了三成。而从最新出炉的新十大文化建筑的竞赛结果中可以发现,境外团队的入围率和中标率占比都达到了五成。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大门在打得更开,我们现在面临的这一波比拼不一定是高潮,可能会更高。
当然,这也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机遇。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试点和窗口,以先行先试的态度成为了全球建筑师竞技场。作为年轻一代的设计师可以在家门口就可以和国际一线大牌同台竞争、合作。长远来看,这是件好事。这种竞合掺半的状态让我们在自家门口就登上了国际舞台。使我们主动或被动的提高了自身的设计水平,与国际一线的差距正在逐步缩小。
深圳作为设计之都逐渐成为了一个地域品牌,就像佛山的木匠或上海的裁缝一样,“我们是来自深圳的设计师”。这种宏观认知带来的品牌光环是深圳这个设计圈带给我们的。但是作为年轻的设计师,面对拿来主义带来的效率提升的同时,要保持独立思考和在地性设计。
张之杨:您对深圳未来的建筑行业的期待是什么?
李亚鹏:我的期待是深圳设计可以更多的走出去。
深圳如今已是全球建筑师竞技场,但作为设计之都,并不是说全球都来你这里做设计,而是你的设计水平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我觉得真正能做到设计输出的时候,可能才能叫设计之都吧。
本土设计圈就像一个湖,而逐步成为国际都市的深圳以对外开放的姿态把湖连上了海。湖海相连,生态逐渐平衡,湖也就成了海的一部分。而他们能进来,我们也应该能出去。
其实我来自的欧博设计24年前成立于巴黎,后来扎根深圳。她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十年更多的是把国外的设计理念和方法带进来,第二个十年更多是进行在地性的积累和沉淀,我想第三个十年应该会是把深圳设计再走出去。近些年我们也做了一些尝试,包括埃及科学城的竞赛,莫桑比克幼儿园的竞赛,维尔纽斯火车站竞赛等;也有一部分实践项目,包括刚刚落成的巴黎西郊Clamart市的学校,以及正在推进中的斯特拉斯堡欧洲无线工厂等项目。
张之杨:深圳的开放不说好坏,我们可以从很多维度上感觉到深圳关注作品和水平,深圳收集全球最好的设计力量,而不是保护本土的设计师有饭吃。冯老师开篇就已经讲到这个事儿是好事,不管公不公平,一定要想到深圳的设计力量,如果你以前是一个小学生,上来就跟高手过招,你的成长会不会快一点?原来你的饼大,现在的饼小。现在高手都来了,深圳本土的设计力量应该思考如何结合自己的地缘优势打出特色。
深圳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来了就是深圳人”已经成为深圳的城市口号,没有地方保护的传统,开放包容是深圳的基因。今天深圳的本土企业,早年也是移民身份,在这呆久了才变成本土。“设计之都”的意图挺明显的,就给深圳本土的设计师提出更高的要求,永远要准备面对后来者的挑战,或者是更艰难的生存环境。当年成就我们自己的条件,今天变成对我们的挑战。
另外,从甲方的角度来思考,那些重要且大型的项目必须要做竞赛这个流程,也投入了巨大精力,为什么不让更好的选手来展示一下呢?建筑师在竞赛的状态和委托的状态下,心态和付出都是不一样的。
局内设计在深圳的十几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挣扎生存。我们早就习惯了激烈的竞争,时刻保持着准备输的心态,不去揣摩不可控的人为因素,专注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好的设计。我们参加比赛的时候,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摆正心态,全力以赴。入围了,有标底费了再锻炼一把,如果没有中标也是正常的。
除了生产经营型的大的设计企业以外,小型的独立建筑事务所通常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路是专注创作的作品属性,关心专业媒体和专业领域的评价,更希望被广泛的传播和认可。但为了做到这一点,建筑师不仅需要专注创作出好的作品,更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推广,去经营传播,非常辛苦;第二条路就是做自己内心认为正确的作品,从心出发,从场所出发,从使用者的切身利益和感受出发,实现一些与自己的价值观高度吻合并得到用户称赞和喜爱的作品,但有可能是默默无闻的作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越来越希望慢慢地走上第二条路。
以上内容根据速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