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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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想到屋顶,你能想到什么?荒芜、无人的角落、暴晒、噪音?阳光、风、风景?还是聚会、绿地、菜园?在高密度的都市,曾经被遗忘的建筑屋顶如今被越来越重视,很多新的屋顶空间设计与绿色生态、商业娱乐、都市农业、体育活动、能源设施等功能紧密结合,赋予了屋顶全新的定义,甚至成为了城市公共生活的新载体。

深圳拥有约2亿平方米的屋顶存量空间,为增加城市绿量、拓展公共空间提供了巨大的潜力空间资源。本期酷茶会邀请了相关研究者、设计师、实践者共同探讨被重新定义的屋顶,分享屋顶空间改造的设计策略、规划管理、实践探索。

ACTIVITY REVIEW

嘉宾分享 

谭一凡

深圳市立体绿化行业协会秘书长

原深圳市中国科学院仙湖植物园研究员

 “双碳”背景下深圳立体绿化工作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今天给大家分享的题目是双碳背景下,深圳立体绿化工作面临的机遇与挑战。这是一个比较宏观的话题,我会从四个方面跟大家分享。

第一个部分是从全球的视角看深圳立体绿化的发展水平。前面有一些全球立体绿化发展的数据。从2017年到2022年全球屋顶绿化市场5年的复合增长率已经达到了15.8%,这是非常快的增长速度。预计2023年全球的屋顶绿化市场可以达到164亿美元,而2017年的规模大概在70亿美金,5年整个规模翻了一番。另一个数据,就是2011到2017年5年间全球屋顶绿化分地区的份额。2011年到2017年是亚太地区屋顶绿化市场增长的非常重要的时期。到了2017年欧洲作为传统屋顶绿化市场,增长份额下降到了36%。从增长的份额来看亚太地区占了83%,当然从存量的总量讲,欧洲还是占主要部分。

这是绿墙的增长速度,也是2011到2017年的增长速度非常快,从每年的2.8万平米增长到2017年的102万平,增长非常迅速。

这个表格是我根据各方面统计的数据,包括从欧洲屋顶绿化协会,德国屋顶绿化协会的网站上面,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数据,对全球的屋顶绿化总量进行了排行,超过100万平米的大概有十几个城市。深圳2017的数据大概是265万平米,慕尼黑在全球排在最前,在2016年就达到了314万平米,这是深圳目前在全球主要城市的站位。深圳立体绿化从总量上看,已经处在全球主要城市的前沿,但是我们的人均占有量还是偏低,这是我们的基本认识。

另外一组是德国屋顶绿化的数据,德国是全球公认屋顶绿化发展最好的,这个数据是2020年德国屋顶绿化协会的统计数据。2019年德国新建屋顶绿化面积达到了722万平米,当年德国总量是1.2亿平方米,量是非常大的。

还有一组数据就是2008年到2019年德国屋顶绿化的增长速度,这12年间它平均增长速度是7%,这个速度比德国经济的增长速度要快。

我得出两点结论,第一,德国的屋顶绿化率已经超过10%,而深圳的屋顶绿化率在2017年刚过1%,所以深圳屋顶绿化的潜力依然巨大。德国目前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屋顶绿化的产业体系,深圳还没有形成稳定的产业体系。无论是从总量、比例,还是从产业体系来看,深圳的屋顶绿化还是任重道远潜力巨大。

第二部分,我们从应对气候变化的角度看,深圳立体绿化的增长动力是什么,为什么要立体绿化。从国际大都市近十年城市发展战略演变的历程看,建筑立体绿化由于具有显著的节能减排功能,而被单独纳入城市规划指标,成为应对气候变化的主要措施之一。我们下面从伦敦、纽约和新加坡三个国际化大都市的立体绿化发展,来看一下他们有哪些经验。2008年的伦敦规划就将立体绿化与城市绿化作为两个独立的规划指标并列出现,同时以一封长达60页的《立体绿化专项报告》对立体绿化进行了非常详尽的研究。这份2008年的伦敦规划经过了2011到2016年的两次修编之后,2016年的伦敦规划在第五章里面做应对气候变化的策略,总共有23项策略,其中第11项策略就是屋顶绿化应对气侯变化的策略。

这项对策希望达到七个目标,包括应对适应气候变化可持续的城市排水系统,减缓气候变化,增加生物多样性等等还有种植粮食。后来伦敦规划经过了十年的演变之后,伦敦的研究团队在2018年发表了一份立体绿化从政策到实施的十年回顾,披露了如下的数据。由于城市规划的推动,两年后的2010年大伦敦地区屋顶绿化总面积达到了71.5万平米,2017年实现了总量翻番,达到了150万平米,总量进全球十大城市的行列。很明显感觉到由于城市规划的推动,立体绿化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第二个案例是美国纽约,纽约在2019年4月18号议会通过了与建筑减排相关的气候动员法案,将屋顶绿化作为建筑减排的一项强制性要求,以降低建筑能源消耗对气候变化的不利影响,成为全球主要减缓气候变化最大单一法案和最大的城市。由于该法案推出时间尚短,目前对立体绿化的推动作用现在还没有进行评估。这项法案里面有三项内容是跟立体绿化相关的,其中包括两项创意,一项决议,决议就是为立体绿化,为屋顶绿化减免税费。

第三个案例是新加坡,新加坡的城市形态跟资源禀赋也是跟深圳非常相似。新加坡将立体绿化首次纳入城市发展策略是在2009年,在新加坡可持续发展蓝图中,将立体绿化作为应对气候变化,解决城市可持续发展的主要措施之一,并明确设立2030年的目标任务为50公顷。2015年版的可持续发展蓝图将这一目标上调三倍达到200公顷,这是新加坡对屋顶对立体绿化的分类,包括阳台、天台、屋顶及垂直绿化。

刚刚是从战略层面,新加坡树立了立体绿化发展的目标。从城市规划实操的层面他们出台了一个叫做“打造翠绿都市和空中绿意”计划,计划在不断的改善,计划的核心就是景观置换区策略。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如果在城市中心区占用了1000平米的土地来进行项目开发,要求至少以一倍的比例来发展立体绿化,最多可以达到三倍,占用1000平方米的城市土地,要用3000平方米的立体绿化来做补偿,这是新加坡在规划层面的一些操作。正是这项规划使新加坡成为亚太地区建筑立体绿化的重要增长部分。根据2018年7月的统计数据,新加坡的立体绿化面积已经达到了100公顷,大家都知道新加坡的城市总面积才600多平方公里,所以说量是非常大的。上述三个城市的案例给我们的启示就是建筑立体绿化的内生动力来自于“双碳”目标下建筑减排的压力。

第三部分从城市表面(urban surface),利用现状看深圳立体绿化蕴藏的巨大机遇。研究表明城市政策在城市化和城市扩散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这又反过来影响着城市温室气体排放的变化。近年来全球能源消耗城市部分的占比为60%到80%,超过70%的全球温室气体在城市排放。所以经合组织2014年的研究指出,城市可以通过智能城市设计和规划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城市设计和规划本质上是通过改变城市表面性质来应对和适应气候变化。城市表面分为两大类,一个就是地表面,一个就是建筑表面,地表面包括道路系统和开敞空间,同时包括地面绿化。建筑表面主要是两个,立面和屋面。

在应对气侯变化的背景下,城市表面用途有五大策略,绿化、水体、都市农业,反光材料,还有可再生能源系统。我们所关注的绿化策略可以分为三大类,一个是传统的地面绿化,一个是街道家具绿化,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今天所要关注的建筑立体绿化,建筑立体绿化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水平系统就是屋顶,第二是垂直系统就是建筑立面,还有一个是阳台花园,这也是现在建筑立体绿化三个大的类型。

根据深圳市规划国土发展研究中心2017年的研究报告,目前深圳市的屋顶面积大概是213平方公里,它占了全市非透性面积的一半,是城市热导效应的源头,为城市尺度减碳的重点。如果再加上未精确统计的建筑外墙面积,保守按照屋顶三倍计算约为600平方公里。这部分面积也是吸收太阳热辐射,造成城市热导效应的重要源头,是应对气候变化的关键因素。粗略分析建筑表面的总面积占了城市表面的大头,也是未来应对气候变化中绿化策略的重心所在。

我市城市绿地空间呈现以下三个特征:第一全市整体绿地生态用地比例现状已经逼近底线,第二建成区的绿地率还是低于国家的相关标准,第三现状大部分建设用地绿地率低于标准要求,未来需要进一步提升建设用地范围内的绿量。绿量从哪来,从地面现在已经接近底线了,所以我们的眼光只能朝建筑空间看。从深圳上述两种数据可以清楚的发现,从应对气候变化的策略看,地面绿化面积增量已经基本接近极限,但建筑表面仍具有巨大的潜力。这里是我初步做了一些测算,屋顶总面积超过200平方公里,目前仅利用1%。如果按照德国平均10%的标准计算,仍有超过1800万平米的空间。另外建筑墙面上有超过600平方公里面积,按1%的计算也有600万平米的空间。因此从理论上未来仍有超过2400万平方米的绿化增量空间可以利用。尽管建筑表面跟地面在传统绿化效应上是不可能完全划等号的,但是从应对气候变化,促进建筑减排的角度看,建筑表面的有效利用具有更大的效益。如果再加上城市的节地收益,建筑立体绿化的综合效益是无可估量的。

因此深圳建筑立体绿化未来面临巨大的历史机遇,就是要紧紧围绕“双碳”目标,持续推动深圳绿化工作,向建筑空间要绿地增量,向建筑空间要减排的效益,实现建筑立体绿化“减排”和“增绿”的双目标。这就是我今天要给大家分享的重点,一个是减排,一个是增绿,这是立体绿化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

下面说一下深圳立体绿化面临的几大挑战,深圳目前有非常好的立体绿化的基础,但是深圳立体绿化仍有几大挑战,一共有三点:第一个整个社会对立体绿化工作的认识不足,多数停留在“立体绿化是城市绿化的有益补充”的认知水平,不是说这个认知水平是不对的,但这个认知水平是远远不够的。第二立体绿化在城市规划层面没有刚性约束,这是进一步推动立体绿化所遇到的重点要考虑的问题。第三跟国际先进水平相比深圳立体绿化技术标准配套产业市场发育,政府监管水平等方面仍有较大改善空间。


谢菁

 一十一建筑设计事务所创始合伙人

 南园绿云城中村屋顶共建花园

今天我分享的是一个实际案例,它在南山区南园村里面,是一个社区共建的屋顶花园。我会从低碳和社造这两个角度来介绍共建花园。首先对于“乐活”这个词大部分的人都不陌生,因为它是现在热议的一种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生活方式。在全球环境危机和传染病蔓延时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求有别于传统的纯消费时代的生活,开始更多的关注可持续发展、环境保护和我们自身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健康。我们正是想要回应乐活的新生活方式,才将屋顶绿化和社区共建花园这两个理念在屋顶进行实验性的尝试。

我们第一次看场地的感受是场地挺大的,光是屋顶一侧就有450平,但当时做花园的预算只够做大概100平,所以就面临怎样用低成本的方式来快速建造的问题。另外一个大家都知道,深圳的屋顶都非常晒,热的时候人是呆不住的。所以我们想要做一个有遮阳的屋顶,可以让人在下面进行活动。一旦要做遮阳体系,就牵涉到了屋顶加建,这样很难得到城管执法部门的许可,这也是我们面临的第二个挑战。

屋顶有别于地面公园最大的特点,它在空中与城市的道路体系是分离的,所以一方面像个城市绿洲,大家暂时的告别繁忙的街道来享受跟天空和自然的关系。另外一方面它的缺点是如果不是住在这栋楼里,人不会持续地跑上来屋顶逛花园。所以怎样让花园能够被更多的人持续使用,在这里聚集和形成社区活动的空间也是我们面对的第三个挑战。

带着这几个挑战,我们在去年展开了共建花园设计。考虑到项目各个合作组织的背景,我们觉得可以和多个团队共同探索如何用低碳的绿色屋顶来缓解城市的热岛效应,如何用更加经济、美观、实用的模式来做在南园村、整个深圳,乃至全国能够不断发展和复制的一种绿化X社造屋顶新模式。共建单位之一的远洋集团提供了场地,将这个300间房间的青年公寓的屋顶在白天无偿提供给周围市民使用,他们还出资加高了整个屋顶周围的安全护栏,另一个共建单位深圳市太阳能学会,组织了三个会员单位提供了将近80多平的太阳能板和整套交流发电系统。太阳能板安装在我们设计的模数化的框架上,既可以发电直接进入城市电网系统,又能遮阳,支持屋顶的各种活动。

另外我们有两片花园,分别是线型和岛形,围绕着一个聚会广场。隔壁楼栋是南园社区团工委,是支持青年活动的机构。他们会用这个场地做傍晚的天台音乐会,夜晚看电影还有音乐节,还有各种各样的社区活动。我们还找到了共建单位博立航空,他们捐赠了最东端的责任田农场。

综上我们这个项目虽然说是一个非常小的项目,但也集聚了很多同道之士,一起来共建花园。当我们在设计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着怎么样可以做成可以不断复制,可以灵活通过组装拼装,在不同形状的屋顶,不同大小尺度的场地可以快速搭建的一种形式。所以我们是用了太阳能模板最普通产品的模数,就是2.1米乘以2.1米,两块太阳能板可以拼出来这样的一个尺度作为基本钢结构的框架,在它下面可以搭载网床、长桌、瑜伽平台等等各种各样的活动休闲设施。我们设想当有了这些在遮阳下面的活动设施以后,就可以支持屋顶的社区营造。不但可以赏花,还可以在种田之余坐下来三五个朋友一起开农产品的分享会,可以由青年组织在这办各种各样的活动,也可以让公寓以及周边的一些居民下班以后来这里休闲和乘凉。

这是建成以后的状态,照片里这个网床非常受周围居民的欢迎,特别是周边的孩子们。长桌由三个模块拼出来的长桌,一共有6.3米长,可以很多人一起坐在这个地方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

这个框架是一个非常轻质的体系,它受的外力来源于太阳能板安装以后的风荷载。我们也跟结构工程师一起研究,图上这些黄色部分都是直接跟下面的结构梁绑定的一些立柱,所它在结构上是安全和稳定的。

我们也做了在尺度上稍微突破模数的一个更大的亭子。亭子在周围都是低矮建筑物的城中村很显眼,晚上就像一个灯塔,可以让周围的人了解到,有这样一个欢迎大家都来玩的花园。白天太阳能发电并入电网,晚上可以用来给屋顶照明。这个高一些的亭子,它是靠着建筑物的边缘,所以在下面的街道和广场都比较容易被看见。

另外一个模数化的设计是种植箱体系,用它来解决屋顶上所有绿化土的提供。我们用了一款非常常见尺寸的物流转运箱,对它打孔和铺设几层的过滤网、过滤水层,把它改造成为了可以用来种花,也可以种田的种植箱。种植箱是一个活荷载,所以它对于老的建筑物的屋顶荷载影响是比较小的。而且它用这种方式可以避免根系在生长的过程中对原有屋顶的防水层的破坏,它也完全没有改变整个屋顶的防水和排水系统,所以是一种非常轻量灵活的对原有的老屋顶的绿化植入。我们觉得这种方式也可以鼓励更多的个人、单位、集体,在不同尺度的屋顶进行花园和菜园的搭建。

我们给种植箱定制一个特别的颜色,还设计了一款防腐木的木盖板,这样它就成为了一个凳子。这些凳子也是整个场地里面活动家具的一部分。

这张照片是我们刚刚说到的屋顶农场的部分,这个农园不单纯是想要尝试在乐活理念下的屋顶农业。我们也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四个种植箱大概是1平方米作为一个基本的一米农园,出租给周围的市民,大家成为农田整整一年的农场主,我们有一个微信群,在微信群里对都市农业和自然有兴趣的人,可以聚在一起交流,互相分享管养经验。如果是花园可能会只有在花期才会上来,但是因为有了这些责任田,种的菜需要天天打理,所以责任田主们会每一天都出现或者是经常的过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社区,带来了持续的人气和话题。深圳的农作物一年四季有很多个收获的季节,大家可以聚在一起打火锅分享农产品,还有平时的拍照打卡,我们想要创造一种这样新的社区的氛围。这是我们这部分屋顶农场在过去一年里一些收获的场景。

这不仅仅是屋顶绿化,也是在非常拥挤的缺少场地的城中村里面,给市民带来一块额外的活动场地。这是屋顶的音乐节,有夕阳,可以看到大南山,有花有菜园有长桌,还有各种设施,很多的人都会来这里。在过去的一年中,只要疫情稍微过去,屋顶能够开放给市民,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从最开始志愿者种花种菜,到后来由青年社造团队组织各种印染还有各种艺术创作,都是在这个屋顶上进行。

我们持续在探索一个屋顶结合太阳能发电同时提供遮阳的体系,为原来闲置的屋顶空间创造一个额外公共活动空间。就像一十一建筑在今年暑假南山区的百校焕新的项目,我们在红树湾幼儿园、南外大冲和育才四小的屋顶上都做了这类尝试,为老学校的孩子们带来额外的课间10分钟活动空间、笼式足球场等体育活动场、天空农场,以及教育实践基地。这些不久以后就会建成。


许嘉

MVRDV 亚洲区商务与公共关系总监

MVRDV《屋顶开发手册》

大家好,我们是来自荷兰的MVRDV建筑规划事务所。MVRDV的名字来自三个创始合伙人各自姓氏的首字母。

讲到屋顶空间,我印象深刻的是前不久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一张谷爱凌的照片。照片里她背后是俯瞰角度的北京三里屯的屋顶,当时我很诧异,想说在这样一个商业繁华的地段,它的屋顶呈现出了另外一种状态,被忽略、杂乱、没有生气,从周围林立高楼的角度看上去,是非常显眼的,如果这一部分空间能够得到开发利用,那么肯定能够为这里带来更加丰富的价值和体验。

2020年我们就开始筹划屋顶开发手册rooftop catalogue,去年正式发布之后也受到了很多的关注。起因是鹿特丹有一个公共机构叫《鹿特丹屋顶日》,是一个社会公益性的机构,基本每年会有固定几周的时间,开发或者组织一系列屋顶空间利用和文化性的公共活动。前年,《鹿特丹屋顶日》委托我们去研究未来屋顶空间的各种可能性,通过研究和讨论,最后影响城市规划和管理的决策者真正去关注屋顶空间。刚刚谭老师讲的深圳是2.13平方公里的屋顶空间。我们当时在做屋顶研究的时候,也大致计算了一下鹿特丹差不多有1.83到1.85平方公里,这两个面积是非常接近的。

现在鹿特丹整个城市的屋顶空间大部分处于闲置的状态,我们做了一些关于怎么利用屋顶,以及利用屋顶之后能够给城市带来什么福利的研究。基于1.8平方公里的计算,如果我们能够运用其中10%的面积作为住宅开发,可以给鹿特丹市提供将近1万5千多所住宅公寓和一些简单的小的住宅空间。如果把闲置面积的20%用来储水和水资源的开发,相当于能够开发出10个奥林匹克游泳馆的水空间。如果把闲置的屋顶空间的40%用来开发能源,包括绿化和植被景观的开发,能够为鹿特丹产生两个相当于纽约中央公园大小的绿地。如果能利用20%左右用作体育公共空间,可以为鹿特丹带来500个足球场。在高密度城市里,屋顶空间具有非常大的开发潜力。基于这样的结果趋向的研究,我们把鹿特丹不同的建筑类型,从小住宅小单体到高层的建筑综合体的开发,分为六个命题,把所有空间的利用分别导入六个主题。

首先是绿色可持续,通过增加屋顶的绿地空间,它也可以是格栅式的、垂直方向的开发,也可以是横向的开发。进一步满足人对于绿色空间的需求,以及生物多样性的需求。

我们也是希望通过在屋顶开发植物和景观,能够保护整个城市的生物多样性,候鸟、蝴蝶和昆虫能够回到城市里面享受空间,和人的居住实现和谐和平衡的状态。它也可以成为公园,居民甚至可以在屋顶上开发自己的酒庄。

另外一个角度就是增加密度,我们也是有很多开脑洞的想法。很多情况下它并不能马上实施,但是可以引发大家的思考和想像,这是我们做《屋顶开发手册》更重要的目的。

现在我们可以在屋顶开发一些居家办公的空间,这个对于建筑有很高的要求。相当于成倍的增加体量满足成倍居住的需求或者空间使用的需求。
把运动健身体育的一些设施移植到屋顶空间,可能跟我们的生活更加息息相关。我觉得在上海或者深圳,很多的情况下城市的居民对于运动空间的需求其实是远远高于它实际供给的能力。我们也希望能够在屋顶上增加比如滑板空间,甚至是攀岩空间,也可以增加高低起伏的跑道和骑行空间,以及各种极限运动。
接下来从文娱、休闲的角度,我们尤其希望在一些高层建筑上,可以开发一些空间让大家去放松、互动,有一些想法已经实现了,比如在屋顶设置摩天轮作为观景塔,或者是融入蹦极、速降这样的极限运动。
以及在这种相对来说跨度比较大的建筑类型里面,增加可以进行休闲娱乐以及文化观影的宜群宜居的空间。
同时对于邻里关系和社群凝聚,我们也觉得屋顶是可以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结合实际的使用需求,我们可以通过增加屋顶的设施来建立社区内的日常看护中心,可以照顾一些平时父母很忙,小朋友需要特别看护和管理的空间,也可以给大家制造一些独特的路径,能够进入到社区内绿地空间和花园。
其次在未来交通移动能源上,我们也希望能够把这样的屋顶空间放到整合的视野里去。现在有一些无人机的快递和运输功能,也可以集中放到屋顶,就不会占用地面空间。包括未来的空中客车,或者说垂直移动的交通工具,可以在屋顶建立停泊的平台。
已经有这样的一些现实的案例了,把高铁站和住宅结合起来,甚至相当于可以在屋顶把交通的轨道移植进去,让它能够更好的串联垂直的城市空间。它也可以成为一个数据存放的空间,对整个的网络甚至数据储备都会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我们希望在看似非常枯燥以及非常单一的屋顶空间的现状下,能够植入很多畅想,可以从鸟瞰的角度看鹿特丹,反而更加丰富更具有多元性。它可能也颠覆了一些我们对待空间和使用空间的方式。
对于MVRDV来说,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屋顶开发的一些实践了。比如说我们将屋顶空间当成一个村落来去营造,2006年的时候在鹿特丹,在一个老建筑上增加一些小尺度住宅的空间满足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家庭成员增长了,本来的居住空间不够使用。我们直接把小房子放在原本的屋顶上面,当然也有屋顶结构的加固。它一方面能够给整个城市天际线增添非常有趣的元素,其次也在客观上满足了家庭的使用需求。
屋顶对于城市也有一个非常大的作用,就是能够作为垂直空间连接的手段。比如说2016年我们在鹿特丹火车站广场做了一个天梯,它也是一个非常大尺度的临时阶梯的装置,我们希望能够给鹿特丹的居民提供不一样的看待城市的视角。当你能够走到屋顶上的时候,整个城市的天际线也会是不一样的体验。同时我们设置了这样一个步行的阶梯,也是给大家锻炼以及体验攀登的机会,基本上这个装置所有的材料都是可回收的。
这是今年在鹿特丹建筑周上面的一个临时装置,建筑本身是荷兰建筑新媒体艺术研究所,我们用粉色的结构,加建阶梯和屋顶平台,直接搭建在建筑上。这上面也会设置一些临时的功能,比如说有一些演讲的活动,一些开幕的活动。整个的装置大部分的材料也是可回收的,甚至可以在拆除之后留给有兴趣的人,其中的部件可以作为收藏品。可以看到,对于像荷兰这样土地平坦的国家来说,能够从高处欣赏城市的风光,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体验。
这是同期我们完成的另外一个橘红色的屋顶装置,在鹿特丹城市主干道上面,通过橙色的桥梁把两边的建筑连接起来。参与这样的艺术或者公共装置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够激发大家的体验和思考,能够怎么样去利用屋顶的空间,以及为人们提供一个机会,身临其境地在屋顶用全新的视角体验城市景观。
这是很快就要开幕的台南的一个果蔬市场。它本来是一个菜市场,地面的空间还是作为比较传统的农贸去使用的。在屋顶我们希望能够增加农业教育和不同的植被生物多样性的尝试,所以采用了像地毯一样的漂浮结构,从功能上提升了整个菜市场的使用价值。未来能从教育和体验方面去普及农业知识,增强人们和农业之间的关系。
这是我们在刚刚提到的前年在南头改造的空间。它本来是一个衣服工厂,也是一个废弃停止使用的工厂,我们借用“衣服”这两个字的发音,转译成英文单词“if”。我们通过不同的手段去为它赋予不同的功能,它在使用方式和跟人的关系上也会产生一些新的可能性。可以看得到南头古城内的城中村屋顶,也是有很大的潜力的,改造后的屋顶空间拥有了南头难得一见的绿色,从单一的天际线中脱颖而出。
我们在整个屋顶绿化的部分也会设置很多的功能空间,这是它在夜晚的效果。可以看到通过竹林这样的小矩阵,把不同的空间置入在里面。以运动和休闲为主,会有茶室,和跳舞互动的装置。屋顶先后发生了一些活动,互动式的舞台、一些活动和演讲的举办场所。屋顶结合它本身绿色植物形成的遮蔽空间,会有一些小的城市露营活动和健身活动,晚上也可以作为酒吧和舞台。

更加激进一些,我们也希望屋顶空间能够作宣言式的表达。在首尔靠近仁川机场的地方有个项目叫拓印,这个空间我们采用了大面积的金色,还有一些非常大胆的细节的手法,也是希望从鸟瞰的角度看是非常醒目的,我们希望通过这样非常强烈的视觉手段,把整个空间和整个综合娱乐开发的项目带动起来。从鸟瞰的角度它实际是一个圆形,当你从仁川机场飞过的时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里,它像是城市的一个符号。

王婷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园境建筑学部博士候选人

《城市中国》、《澎湃新闻》专栏作家

香港天台农场- 自发性空间观察与社会价值研究

早在上个世纪的50年代,因为大量的移民潮,香港的城市空间其实已经变得十分拥挤。所以市民一直都有利用屋顶的习惯,比如公立或者是教会的学校,会把学校公共的类似操场性质的活动空间放在屋顶上,老师和教工他们往往是住在顶层的下面一层。还有现在的一些公屋和唐楼,大楼立面都开始破败,但是屋顶空间还是人们生活空间的延伸,比如说晾晒衣服祭拜祖先,还有一些违章搭建的建筑。

根据一些新闻和调查显示,不约而同的在2010年左右,香港的屋顶上开始出现了另外一种新的社会型活动,就是天台耕种。根据我和Mathew Pryor教授的调研,这张图的截止是在2018年左右,我们发现活跃在香港屋顶上的这种屋顶农场大约有60多个,大家知道香港的城市建筑建城区的面积占总用地的面积大约30%,也就是这张图上白色区域。所以大家能看到这60多个屋顶农场他们大多都集中在这些白色区域,也就是城市的中心地带。更吸引我的是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60多个农场之间没有特别强的联系,大部分都是自发形成的,就相当于有这么多不同的群体产生了同样的想法,都想要进行屋顶农场的一些实践,并且已经行动起来。所以这也是我们当时研究出发的一个立意。

后来我们对60多个屋顶农场进行了调研和空间的观察,发现他们有一些普遍规律,比如说他们都有一些不同的空间使用策略。而且我们发现这些屋顶农场大多分为三种经营模式。最常见的一种是以居民个人为单位,他们在较大的屋顶楼上进行一些小型花园的搭建,仅供个人和家庭使用。也有不少私营企业,比如银行的或者是政府大楼,他们在办公楼顶上设计了一些耕作的区域,只供员工进行使用,或者是休闲的时候可以上去休憩。而我们这次研究更多的关注的是第三种类型,也就是社会企业运营的一种模式。它这种模式也是香港现在比较新兴的,并且是开放程度最高的,它是面向于整个香港市民的一种屋顶农场的空间。

这张图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研究选取了其中一个当时最大的社会企业经营的香港屋顶农场,也叫都市农庄,英文叫CityFarm,Osbert是农场的创始人。鼎盛时期,他在香港有过4到5家的屋顶农场,遍布于香港最主要的几个主要城区。通过一系列的采访观察,我们也可以发现香港屋顶农场的主要特点。第一个特点就是香港的屋顶农场主要存在于香港工业大厦的顶楼,面积会比较小,大都在1000平方米以下,很难做到像欧美国家一样在屋顶农场上进行农业的商业种植,因为面积不足以支撑商业的预期产量,所以CityFarm主要的运营模式是出租种植箱,大部分是出租给市民大众,也会定期开办一些培训班。并且在屋顶农场的建筑里面还有小型工作室,他们会定期把屋顶上的种植品转换成手工产品配合销售。

大家从图上也能感觉到香港的屋顶农场因为面积小,更多尝试把空间利用到最大化。从图中可以看出这些种植箱之间隔的距离非常小,大部分只会留50厘米左右,仅供一个人蹲下来或者行走。

第二个特点是农场正在尝试一种创新的租赁模式,因为屋顶农场在香港处于政府管理的灰色区域,既没有明确的政策支持,也没有明确的条例限制,所以能否做成屋顶农场完全取决于农场经营主和屋顶所有者的协商。Osbert就跟他租用的四五个天台的所有者达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协议,打算用多少空间就付多少租金。所以租金的起始价格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特别高,随着农场种植盘的扩展,租金有逐步提升的趋势。这张图是他的第一个在香港屋顶农场,大概是花了三年时间他们从12个种植箱,扩展到了后来大概有500多个种植箱,最后把屋顶几乎是全部填满的状态,在高峰期的时候可以容纳100个人同时在屋顶上进行耕作。

第三个特点我们发现的也是比较有意思的,屋顶农场主在选择这些屋顶农场位置的时候也经过一些考量,他们更加倾向于山谷型区位。从图也可以看出,屋顶农场最好不要在太高的楼层,因为风会比较大。照片中右边的荃湾屋顶农场的环境就比较有挑战性,是位于25层的公寓大厦楼顶,日照是比较充足的。但是在这样的高度下冬天的风也会特别强烈,在屋顶的高度它冬天的温度可能会降到零度,所以对植物种植的选择有一些挑战。

太高的楼层可能会有更多的大风和温度更低,所以他们就更倾向于像左边这张图的位置,它更像一个山谷形的区位,因为它周围会有一些较高一点的大楼进行遮挡挡风的作用。但是它也不是完全把农场的四周全部封上,还有一些开敞的空间供阳光通过不同的角度照射进来。

第四个特点也是我发现比较有意思的地方,他们往往非常注重精细化的设计。屋顶对Osbert这样的社会企业的农场主来说,不仅是一个农场更像是一个试验场。因为香港的雨季比较长,屋顶如果雨雪特别多可能会影响瓜果的收成,所以Osbert说屋顶农场尤其需要选择排水性更好的一些种植箱。他造第一个屋顶农场的时候,尝试过用很多种不同类型的种植箱,最后经过试验他选择了左边图这种,当时是台湾生产的一款黑色的种植箱,因为他发现这种种植箱排水性能更好,而且他当时让台湾的厂家也定制了一些不同的高度和不同的深度的箱子。香港老龄化比较严重,也很多老人会愿意来屋顶上进行一些耕种活动,而他们可能往往腰不是很好,所以为老人特别设置了一些高架型的种植箱也叫高架体验,这样老人就不用弯腰而是可以站立的进行一些耕种。

最近他又在尝试一种底灌种植箱,几个种植箱下面可以通过水管精确的连通在一起,这样浇水就可以通过水管从下面直接进入到植物的根,而不会让水淤积在土壤上面。就在上周我发现他们的Facebook上又更新了他们新的一些尝试,如果老年人都可以种田,能不能让一些身体有些残疾的人,也满足一下他们种田的一些心愿。Osbert亲自坐着一个轮椅在尝试如果能把种植箱下面挖空,进行抬高,抬高到多少的高度会比较适合做轮椅的人使用。就是这几张图还有他的这些尝试的经验让我觉得香港的屋顶农场更注重越来越精细化的管理,而且也更注重社会公平。

事实上社会性可能是城市屋顶农业被低估的一个价值,因为通常城市农业的支持者会认为城市里种菜更多是希望能解决未来的一个粮食危机,着眼于提高城市农业的产量,希望在更有限的空间内能种到更多的菜。但是人们似乎忘了参与城市农业或者屋顶农业这些耕种的城市居民,也可能有别的一些诉求。我在调研期间发现大部分人在屋顶农场耕种,在两个小时内,他们进行农事活动的时间占比是比较小的,他们喜欢花更多的时间观察隔壁的邻居的田里种了什么。如果旁边也有人在种,他们会上前询问,比如说为什么你能种出这么大的一个番茄。我发现在屋顶农业耕种活动中,除了日常的耕种活动,参与者更多会进行社交,就说明他们有更多社交的需求。这也为后面的调研提供了思路,于是我就在Osbert他旗下的几个City farm的农场中做了100多份的调研问卷和采访,试图去了解这些来屋顶农场耕种的人他们为什么来农场。根据研究我发现在香港屋顶农场主要的耕种人群是集中在30多岁到50多岁的女性的年龄层。而且跟我之前假设的屋顶农场只服务于周围的一些居民不同的是,这一百多个人当中,有一半都不住在这个农场的周围,而是住在别的区域或者是更远的地方。她们会愿意坚持每次花时间经过地铁和通勤,来到这三个Osbert的屋顶农场进行定期的耕种,所以这也让我感觉到屋顶农场在空间上其实是有更大的影响力的。

同时在问卷中我们也有设计一些问题,发现有77%的参与者认为社会价值是屋顶农场吸引他们来的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而他们对社会价值的认知往往是非常复杂的。通过采访不同的个体,他们对六个主要的不同社会价值的感知程度是不一样的。而其中大家最关心的两项可能是个人健康和教育分别占比53%和62%,通过问卷里面的一些细分项,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更看重的是耕种对身心健康的提高和通过社交他们学习到更多的有机食物和健康生活的一些知识。在对社群融合这个大类的感知中,我们会发现丰富老年人的生活和加强代际之间关系的这两个指标被认为是屋顶农场可以带来的比较重要的社会价值。同时我们还在问卷里设计了一系列问题,关于人们是否愿意为社会价值支付一定的额外的使用费用。结果就显示有87%的参与者是愿意支付额外的费用来参与屋顶农场的种植,其中包括已经在农场上进行耕种的一些农友和我们在街上随机填写但是之前未有屋顶耕种经验的人。而且他们愿意支付的价格是平均每人每半平米每月220元港币左右,与目前屋顶农场上Osber出租这些农田框的价格190港币相比是更高的。就表明某种程度上来说,市民在考虑到社会价值因素以后,往往愿意支付更多的钱来屋顶上进行耕种活动。

在社会价值的激励下,我们好奇增加支付的费用会对屋顶农场的收入产生多少的收益呢?为了分析这个问题,我们以Osbert旗下几个City farm的经营情况作为一个样本。因为他的City farm其实有差不多十多年经营的区间,所以他相对运营的情况也比较稳定,我们认为他在香港可能更具有一个代表性。所以根据他的一些采访,我们发现在现状的经营模式下,在香港第一年运营一个屋顶农场大约的收入是无法抵消成本的。根据了解第一个农场在第一年大约要先投入73万元左右,收益是76万元。在随后几年里面,每年的净利润也不是特别高,大概是23万元左右,一个收益成本比大概是0.32。所以现状他的投资回报周期是38个月,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把租赁的价格,提高到问卷中得出的市民愿意支付的更高的价格也就是220元,通过计算会发现可以大大的提高屋顶农场的总收益,并且缩短投资回报的周期到26个月左右。所以我们发现社会价值的货币化,可以提高农场的收入,帮助农场实现可持续的经营,这种成本效益的分析也为我们之后再重新认识城市屋顶农场的可行性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通过以上我们的研究和对香港屋顶农场这几年的持续观察,我们发现屋顶农业的社会性和带来的一些额外的价值,可能是撬动高密度城市屋顶农场发展的一个杠杆。因为它既可以调动普通人的能动性,也可以调动社区的经济,更还可以激活城市闲置的屋顶空间。我的导师香港大学园境建筑学部的Mathew Pryor教授,他之前也做过一些城市推演的模型,他估算出可能香港现在可以用于屋顶农场耕种的总面积大概有695公顷,大概是伦敦海德公园的五倍的面积,或者是纽约中央公园两倍的面积。而现在香港郊区平地上可以耕作的土地面积其实只有420公顷,显然屋顶上耕作的面积比地面上更大,潜力也比较大。所以我们呼吁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屋顶农场的社会价值,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把香港的屋顶农场模式当成一个标准,香港城市的发展有它的特殊性,我们更多的想把香港屋顶农场这样一种模式当成一个极端的试验的个例,如果屋顶农场能在香港这样一个极端的情况下流行起来,并且变得跟咖啡一样受欢迎,我们觉得它成为世界各地的城市居民未来生活的一个标配其实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彭月丽

梧桐岛屋顶农场主理人、梧桐农事集召集人

重建人与土地的连结——梧桐岛屋顶农场探索

大家好,我是彭月丽,2011年从山东农业大学毕业,做过生态农业科研工作,也做过小型的生态农场,在过去五年在做生态农业方面的公益推广工作。2021年的11月开始在泰华梧桐岛负责梧桐岛的屋顶农场和市集板块,我们希望在城市实践生态农业,以及实践自然的可持续的生活方式。今天跟大家分享的主要是以下内容:第一就是分享我们为什么会做屋顶农场,第二是我们的实施过程,第三是做屋顶农场的经验观察和未来的一点畅想。

为什么会做屋顶农场?这要从泰华梧桐岛的愿景说起,泰华梧桐岛的愿景就是让自然回到城市,让人回到自然。阳台种植,屋顶菜园和垂直绿化还有整个园区的设计,一个湖心岛和周边的一些绿化都是力求按照自然的森林式的绿化的方式去发展。这边很多的种植是按照朴门永续的设计理念在实施,比如说尊重它的自然习性,让它自然的生长,没有任何的化肥农药,利用生态系统平衡的智慧去做。我最初来到梧桐岛看到这里的植物,就觉得这里的植物是很自由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本性去生长,按照它在当下的条件,能够接受到的资源,能够生长成什么样子就生长成什么样子,植物是被尊重的。很多的设计能够站在植物和动物的角度考虑,比如说晚上不开灯,让动植物在晚间可以更好的活动或休息。让人回到自然也是园区的一个特点,更希望去打造一个有温度的社区,是价值观一致的共生社区,有爱的、简朴的、能够滋养彼此身心灵的社区。

下面介绍一下屋顶农场的实施过程,屋顶农场是2013年建成的,在建筑的封顶之际就已经把没有污染的山土覆盖在了楼顶,40厘米厚,当然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承重、防渗和排水的处理。从2014年开始梧桐岛就一直在开设朴门永续设计的工作坊,每年都会有三四十位各个领域的伙伴来参与学习,在这里的屋顶农场也有一些实操,所以这些年也不断的有蔬果的产出,主要是给岛内的一些办公人员。从2021年11月,屋顶农场才作为正式的项目来运营,开始生产蔬果对外供应,也开展一些亲耕体验/自然教育的项目。

我们的实践过程首先是进行土壤改良,第二个是进行生态多样性方面的培育,再有就是研究怎样让作物生长得更健康。在土壤改良方面,大家看到左上角这张图是最原始的土,山上的红土没有什么营养,也很板结,通过绿肥作物种植和堆肥,土壤开始变得很疏松,有很多团粒结构,植物的根系也可以长得很大了。我们主要的改良措施就是像这样在屋顶先整个种植绿肥,种植一到两季之后才开始种植蔬菜水果,才开始正式使用。在用的过程当中,我们会使用中药渣堆肥、蚯蚓粪,还有水果菜叶做叶肥,咖啡渣也可以来做覆盖,利用厨余和一些旧纸箱来做厚土栽培。

我们认为要先把土壤改良好,再种东西就会变得事半功倍,不然就有很多的精力都在研究怎么样解决病虫害的问题。土壤改良之后,第二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种植的过程中,从一开始的设计就要考虑屋顶农场的生态多样化的搭建。在屋顶不止有菜,也有瓜,果树,香蕉圈,还有金银花这样的中药。我们会让屋顶一直有绿化的植物,菜收了,地就有一段时间空着,这些花果还可以给屋顶的小昆虫动物们提供一个栖息环境,这样就会维持屋顶农场生态系统的持续不会断裂。整个设计我们也考虑做成小块化的,可以种不同的作物。大家可以看到茄子地里是有很多的草,草的设计其实也是生态系统的一个考量。我们今年春天种茄子的时候,发现是有蚜虫的,但是在蚜虫出现的同时也有很多蚜虫的天敌瓢虫出现。这些草其实就是普通的杂草,也是开花的,它给这些像瓢虫这样的昆虫提供一个栖息环境,所以当我们说的害虫出现的时候,它的天敌也存在,所以我们并不用惊慌也不用农药也可以让茄子一样有很高的产量。今年茄子是长得特别好,连续结果了5个月,上个月才开始把它拔掉种秋茬的作物。

我们整个屋顶的设计普遍就是这样的一个多样化的作物的栽培,会有香蕉圈。其实香蕉圈也是朴门永续设计的一个亮点,是屋顶农场生态系统的有机物循环的关键,也是很多的昆虫生存的一个地方。香蕉圈是把香蕉树种成了一个圈,在圈里面是一个坑,屋顶产出来的菜或者是杂草的秸秆可以放在里面堆肥。它创造一个有机物分解的中心,很多昆虫、微生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生存空间。而且香蕉圈长大以后它是有遮阴的作用,大家可以在香蕉树下面乘凉。我们还会在靠墙的位置做一个棚架的设施,这样就可以进行立体的栽培,在上面爬一些丝瓜,下面种一些耐阴的小香菜或者生菜,当然棚架下面也可以乘凉。

大家上来屋顶的时候会感觉到处都是土,有一些小朋友刚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这个也是屋顶农场想要传递的理念,让大家去感知土地,去踩一踩土壤,用手摸一摸土壤,跟他们之间产生一些连接。昨天有一些来参加我们农耕体验活动的小伙伴就在说,摸了土壤以后感觉不一样了,对土地的认识,对植物的认识都在变化。其实土不是脏的,人类吃的食物的95%直接或间接的都是来自于土壤。因为在城市里生活,跟土壤的连接比较弱,我觉得屋顶农场希望搭建一个这样的空间,让大家来感知自然,感知土地,感知动植物们。

屋顶农场第一步是要把土地改良好,把菜种好。第二步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来体验。我们今年开放了一些小的地块,租给附近的居民或者是岛内办公的一些伙伴种一些小菜园,他们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有的时候工作太忙,晚上还要过来看一看菜苗,带一把菜回家。这里也是家人、朋友、亲子互动活动的空间,在大自然里连接、交流。我们把地块租给附近的居民或者岛内的办公的伙伴们之后发现他们利用土地很有智慧,在小的地块发挥想象力,也有很高的产出。我们认为未来这里会是食物森林。大家不断的来屋顶农场,慢慢形成了一个小的种植社区,最开始是很多志愿者过来,今年有一些租地的朋友过来,大家慢慢开始有一个社区的雏形。只要屋顶农场有活干,大家来了之后就会跑上去干活,或者他想去摘一些菜,摘了以后到屋顶农场的摊位,自己称一下多少钱,扫码付就回家吃了,这就很有社区的感觉,我们之间是有信任的、很温暖的,也希望未来屋顶农场成为大家的公共空间。


周末的时候,种植社区的伙伴们一起在做披萨,有时候他们的菜产出来也会跟邻居们分享。这是我们的摊位,有菜的时候就会在摊位上摆,游客和在这里办公的伙伴下班的时候就可以带菜回家。

我有一个小小的总结,因为我本身背景是在乡村做生态农业,我觉得城市的屋地农场的地块还是比较小的,土壤薄,生态系统脆弱。前一段时间特别热特别干旱,有一些植物不好活,改良了土地也是很容易被再度破坏,可能需要更多的人力来维护。我归纳了三个影响因素,第一光照比较强,我们要偏向于种喜光的植物,或者通过立体种植搭配喜光的和耐阴的作物,这样产出也会更高。第二个水分蒸发比较快,在屋顶一定要做好水分管理的一些设施,滴灌还是喷灌要根据需要尽快的做一些补充。还有不要让土地裸露,可以有一些绿体的覆盖,种上绿肥或者让它长一些杂草,或者是收集一些园林的树叶杂草这样的来做覆盖,减少土地的裸露。最后是农资的运输成本比较高,电梯要修到顶楼,还需要再爬一层楼到屋顶,把堆肥这些物资运上去真的很花成本,我觉得未来建筑设计可以考虑把电梯设到屋顶,大家可以直接运上来。还有在屋顶可以提前设置一些堆肥区、液肥区域会更方便,还有设置一些工具摆放的空间。
关于未来的畅想我们首先希望让城市的伙伴们能看到土地的价值,它是可以变成一个食物森林。我们还希望它是一个食物里程较低的社区厨房,可以有个社区厨房一起做成料理现场来品尝我们种植收获的喜悦。还有希望能够开展自然农耕教育,让大家感受土地和自然,向大自然学习,启迪共创一些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交流环节

Q实际上屋顶花园都有归属权限或者说使用权限,有很多屋顶本身的管理是在地面上,地面进不去,或者垂直交通有一定管理上的问题。今天这些案例是否具有更广泛推广的作用,在管理上是否有可持续性或者可复制性?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刚才有一位老师说到在香港做屋顶花园的是一个社会企业,在深圳有没有可能用社会资本去支持这种模式的复制。

谢菁第一个问题,在深圳有很多私人权属的屋顶,政府特别是城管有政策支持它作为共建方贡献出来给社区共享,城管出资或者以共建的形式筹措社会资金来做花园的建设。南园绿云就是这样,这栋楼原来是城中村的村属集体宿舍,租给了远洋集团做青年公寓,远洋集团无偿开放屋顶的使用权。这样管理模式在整个安全系统做好的情况下是非常有可能的,比如全区摄像头覆盖和首层扫场所码登记。另外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面有比较多的私人联系我们,他们很想在自己的厂房和办公楼上做共建花园。我们建议他们找到一条可以便捷的从地面去到屋顶的路径,如果有路径就比较容易实施。

第二个问题,南园绿云共建的过程中也有很多社会资金支持,包括太阳能系统一整套设备,都是由企业出资安装的。博立航空在深圳每一年都有一笔资金用来种树或者支持城市的绿化建设。我们跟博立航空的高层讨论共建时,得知说如果之后有类似屋顶农场项目,他们还愿意作为出资方来捐赠。如果你们有类似的项目,我们可以推荐共建的单位参与。

王婷我稍微回答一下第二个问题,因为我分享的香港的CityFarm属于社会企业,虽然我们也会有一些合作,做社会影响力价值的研究,但根据我们的观察他并没有因为做了这些拿到一些额外的投资。香港的屋顶农场从业者对于大量的投资屋顶农场这件事情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很多人都有找到Osbert说香港CityFarm的品牌和概念很好,想要进行投资和扩张,但当他给那些投资人介绍实际上农场的产量并不多,耕种的周期也比较长,短期内也无法实现特别大的盈利以后,很多投资者也就没有下文了。在香港我观察到CityFarm没有得到特别多企业或者NGO的投入和关注。所以我觉得刚刚谢菁老师讲的案例,她得到了航空公司的投资,是一个非常好的样板。香港虽然也是社会企业在做屋顶农场,但更多是一个单独的社会企业,它得到的外界的投资和合作比较少。我觉得社会企业影响价值这个方向的研究还不是特别足。

谢菁我想补充一下,在深圳我觉得政府的支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城管今年也在各个区不止南山区,都有社区花园的项目经费,虽然可能只够做100多平的花园,但还是很重要的基础支持。如果企业有场地想做共建花园,就可以申请经费来做。这点深圳是走在了全国的前面,它在政策上的创新可以好好利用。

另外还有一个信息可以分享的是除了城管的共建花园,深圳还有“第五立面”的立体绿化基金申请,相关的政策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

Q:我们在深圳也在找一些类似的空间,我们可以提供一些运营的工作。但实际上我们也希望通过社会企业的方式来做这样的事情,在社会责任跟商业之间能够起到一种平衡点,因为最后要有一个团队去维持这种运营,运营本身要付工资,要很多成本,所以实际上还是需要有持续的经营方式,这件事才能够持续下去。不知道深圳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谢菁我们做南园绿云的时候成立了南园绿云的管理委员会,委员会是由蛇口社区基金会的陈风老师,我们一十一建筑,公寓店长Suki,还有参与共建的其他几个单位共同组成的。委员会到目前为止都在持续关注它收支平衡的状态,因为我们确实想真正的实现可持续发展。这里我可以简单分享一下,当时共建方有计算过整个太阳能系统,如果场地能够提供800平方米以上的太阳能板的铺设量,在5年之内卖电能够自己回本。另外一块是责任田,一年300元租金(4个种植箱田),我们算了一下如果有70%出租出去,就可以承担农田区分摊的水费电费和日常保洁和浇水管理费用。因为今年的疫情管控,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田主都上不去,楼里面的小伙伴变成志愿者帮我们浇水,在群里面分享植物的长势,形成了另外一种社区营造。如果光从农作物的产值和出租经营收入来评估,市中心屋顶农业的经济价值确实不高。但它会产生一些附加价值,比如说为场地带来持续的人气、流量、社区关注度,比如说责任田主之间的互动促成的乐活活动等。

责任田以外的区域是向在屋顶进行活动的单位征收场地维护费来帮补日常运营支出的,所以这一块今年我们不是那么发愁。因为疫情封控的关系没有很好的收益,但收支平衡我们还是比较有信心。首先我们找这个场地本来是租金价值为零的屋顶,所需要投入的管养的人力费用也相对来说比较低。所以从维护和运营上来说,我们是觉得收支平衡容易达到,但能有多少盈利还是受多方面的影响。

Q谭老师因为长期关注和跟踪屋顶绿化,对屋顶利用的话题,对国外的资料也有很多的研究,想请谭老师给我们后面分享的几位嘉宾的案例做一个简单的点评观察。

谭一凡刚才我有提到国际上屋顶农业这一块是近几年正在兴起的板块,这个板块最大的问题也是刚才这几位老师提到的就是怎么做到可持续运营,如果光从农业的收益上讲,可持续性是很大的问题,但如果是综合性的运营,我觉得里面的潜力还是非常大的。如果从公共效益来讲刚才讲的屋顶有五种策略,应对气候变化这一块,屋顶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课题,今天你们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我觉得只是一个开始。我个人希望能够把屋顶的题目以后有更进一步更深入的去探讨。


*以上内容根据速记及讲演资料整理并经嘉宾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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