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设计部 刘磊，展览部 米兰

参观一个展览之前总会有很多期待，如同好奇地翻开一本新书，充满了阅读的渴望。2014年威尼斯双年展无疑是今年最吸引人的篇章：由被称作“我们时代的柯布西耶”的库哈斯策划，以“基本法则（Fundamentals）”为主题，定义了本次的展览是关于建筑，而不是关于建筑师的。

库哈斯把“基本法则”分成了三个组成部分：位于Arsenale的“意大利的宏大图景”（Monditalia）、位于Giardini公园中央展厅的“建筑元素（Elements of Architecture）”、和以“吸收现代性1914-2014”为主题的国家馆。Monditalia展示了对过去100年意大利建筑发展的调查，展期更结合舞蹈、戏剧、音乐和电影等元素，以丰富的形式与展览对话。而其中动员了哈佛几十名学生、花了一年半研究的“建筑元素”是最主要的部分，也是最具争议的，以下将重点展开。

走进中央展厅时，我们会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五金杂货铺？材料交易会？古玩店？旧书摊？新技术展销？或是超市？没有太多建筑模型和图纸让人几乎无法很快的联想到这是一个建筑展。V&A博物馆的资深策展人Kieran Long质疑，“我对这种用建筑元素进行陈列的方法有疑问，时间序列根本算不上是一种有效的策展方式。当你走进一个满是厕所的展厅，你知道库哈斯只是在走极端而已。”

在上届威尼斯双年展后，奥地利蓝天组建筑事务所（Coop Himmelblau）的沃尔夫·德·普瑞克斯（Wolf D. Prix）曾通过媒体批评此届总策展人大卫·奇普菲尔（David Chipperfield）的策展思路，认为双年展变成了建筑明星的走秀和主流建筑的游乐场，缺乏批判力和自省。而库哈斯对“建筑元素”的深入研究正是想将讨论拉回到建筑本身的“基本法则”中。

库哈斯写给“建筑元素”的前言无疑是动情的。他开篇娓娓描述自己出生的那一刻，“如果没有父母的阳台，我就不会在这里。出生在战争的最后几个月，一个冷但很晴朗的冬天，当一切可以烧的都被烧掉了，我暴露在阳光下，赤裸着，就像一块小型的太阳能电池板一样，每一秒尽可能的捕捉着热量”。当他描述童年记忆里的窗时，写到“在阁楼的高处有个八角形的开口，我第一次认为窗户是一个强烈的和白色的孔，透过它看到白天以惊人速度飘过的云，和夜晚波动的月光。“

儿时的感触当然不足以成为策划一场建筑展的原动力，库哈斯对主题的阐释是建立在对学科的批判上，“建筑学这个专业是训练将事情放在一起，而不是把他们分开。没有一个正常的建筑师今天敢写‘建筑元素’，并用来描述建筑的组成是什么，以及它们应如何被放在一起。”

我们对库哈斯的认识是基于他对于城市浓厚的兴趣，从而衍生出与社会变革、政治氛围、技术发展密切相关的、激进的建筑理论和设计。如唐克扬曾评论到，“他的建筑‘类型’最终取决于城市的上下文，在都市语境中‘它们’（而不是‘它’）才有自己的意义，它的建筑类型学是城市－建筑的类型学。”

在接受Archdaily的采访时，库哈斯自己也承认要是早几年他不会提出这么平淡无奇的主题。但这次或许是建筑师首次如解剖学般的肢解建筑，然后在显微镜下观察其微观尺度的具象部件。地板、墙、天花、屋顶、门、窗、立面、阳台、走廊、壁炉、厕所、楼梯、自动扶梯、电梯、坡道等元素，形成了空间组成的“基本法则”。在展览中，我们见到的是Charles Brooking收藏的各种窗户，朱华明和其“楔古营造”团队修复的古建筑的木门，以及Irma Boom为各种元素历史演变而绘制的图解。

的确，这些元素的选择有着库哈斯个人对建筑发展的认知，他甚至质疑他的老师查尔斯·詹克斯（Charles Jencks）在《后现代建筑语言》一书中还是以传统的思维来思考建筑，却忽略了让现代建筑真正变革的元素，如电梯、空调。库哈斯并不关注那些主流观点中构成空间的基本元素，如柱子。他在意的是建筑师每天都在面对、却往往视而不见或者用各种修饰的方式来妥协的建筑部件。这些部件在跟随建筑发展而演变，但是从来没有被系统的整理过。

两年前当库哈斯被宣布成为2014威尼斯双年展总策展人时，很多人并不吃惊。库哈斯自己也说曾多次被组委会邀请策展，但他的条件之一是给予其充分的时间。的确，他对这次他自己“职业生涯末端”的建筑事件是非常重视的。

这次展览不是呈现一部单一的、统一的建筑历史，而是这些被选择的建筑元素的起源、历史轶事、相似性和差异，以及它们如何通过技术进步、法规要求和新数字媒介演变成目前的形制。因此，库哈斯将普通高层建筑的天花截面等比例的放到了展场，讨论为什么各种消防、空调、暖通、排水的管道被建筑师用天花板隐藏来追求形式上的整洁。相较于建筑本体的空间、形式、光影、材质，这些元素的演变才真正的代表着技术变革。

库哈斯也指出，这个展览并不是关于“现代主义”，而是挖掘“现代性”的可能。“现代主义是很久之前的一场美学运动，我们之中的有些人也许对其表示认同，但却没有人真正参与。现代性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而现代主义则是一时的存在。”  如果是讨论“吸收现代性”，其实我们早已过了现代，甚至后现代，或者进入了后后现代，一个连我们自己也无法定义的年代。大都会建筑事务所及其设计研究机构（OMA&AMO) 团队在2013深圳双年展期间通过工作坊研读北宋建筑技术书籍《营造法式》，并根据书中描述的技法制作完成的中式屋顶，被吊挂在中央展厅展示，作为全球化的“建筑元素”的讨论。这也是新现代性在全球化语境中的呈现。

在国家馆的策划中，库哈斯用“吸收现代性1914-2014”为题，要求各国以自己的本土建筑文化在过去百年中的变化作出呼应。在本次“深双在威双”系列活动合作方之一芬兰馆的“再创造（Re-Creation）”展厅中，由芬兰建筑师及木匠设计制作、并在2013深圳双年展中展出的木亭，连同在深双展期由中国建筑师与本地工人于深圳制作的竹亭，以及V&A“快速反应收藏”中的华强北“创客地图”都被运到威尼斯进行展示。展览从材料、构造方式、建筑形式和背景故事上讨论了现代建筑文化是基于更为复杂的国际交流。本次芬兰馆的联合策展人奥雷·伯曼，即2013深圳双年展的创意总监，谈到本次与芬兰馆的合作时表示，展览展现了深圳与芬兰“一个以速度与狂热闻名的中国珠三角核心城市，与一个以沉着与宁静闻名的北欧国家的会面，奏起‘吸收现代性’新一篇独特乐章。”

9月底，深双团队会在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举办“UABB2005-2014十年回顾展”，回应国家馆“吸收现代性”一百年的主题。十年历史的深双也是在顺应全球化这个趋势下而建立起来，植根于珠江三角洲，并逐步成长，慢慢形成了本地城市化和国际化交织的特征。届时会有其他同事精彩的介绍。